风栖烟火

lof有AI 跑路了

© 风栖烟火 | Powered by LOFTER

(跟风玩一下)(QQ空间看到的)

我在冰箱里发现一颗头。

我不记得上次打开冰箱是什么时候,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些冻饺子、砖块一样的豆腐、一点胡乱包裹起来的黄油、两行整齐的鸡蛋、酒。旧冰箱起霜严重,可是那颗头如此平静地立在那里,发丝也没有粘上半分冰晶。

不如说这个场面太过和谐,以至于我觉得那颗头就该呆在那里,她就像城堡里沉睡的公主,优雅地,端庄的,温和地,在冰箱里与美梦交谈。

我轻轻伸出手抚摸那颗头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头呢,她的脖颈切面如此光滑平整,即使用专业的眼光来看也挑不出瑕疵,她合该做成标本,供无数后来者学习研究,可标本怎么会有这美好的触感,弹性十足,冰凉却不冷漠。我抚摸过无数头颅,诊断他们的病痛,物理或心理,可我从未见过哪一颗与她相似,她美好得不像是人类的头颅,在她面前理性和感性的思维都交织成丝,线,网,我想亲手织成头纱,就可以和风一起温柔拂过她的发梢,可是冰箱里没有自然风…我该把她取出来吗?

我打了个冷战。我不能把她取出来。

谁知道改变了原有环境,这美好的一切会变成什么样?或许只要飘来几个不长眼的菌落,这美好的一切就会溃烂成泡影,以一个我不能接受的方式。

我没有取出今天的晚饭。我拿出工业胶布,将冰箱死死封紧,又将电线包裹好,于是冰箱变成了一个掺杂黑与白的巨大方块,与电源插座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。

新冰箱很快就寄到家了,我买了一个小小的,适合自己使用的冰箱,将它与微波炉放在一角,远离旧冰箱的一角,毕竟插座只有那么几个。

工作依然辛苦,今天照常加班。跟风购买的所谓“网红”机器,除了难洗以外想不出什么特点,但是买都买了,倒也相安无事地使用着,夹了个鸡蛋三明治对付晚餐。

同事刚好经过,看着我微笑道:土鸡蛋吃完了吗?想要我还可以拜托乡亲们再带点,价格当然是亲友价。

土鸡蛋?我恍惚想起它们仍然在冰箱里。

那要坏掉了呀。同事露出可惜的神色。

坏掉?我愣住了,某些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事实,在此时鲜血淋漓地展现在眼前。那颗头是完美的,无暇的,可冰箱里原本存在的东西…我曾经取出过,吃过,在制造时就被无数次触碰的东西,那些饺子,黄油,豆腐,酒,还有鸡蛋。鸡蛋先变质了,鸡蛋,那不是养殖场里的蛋,或许大部分都能诞生新的生命,因为被我放进冰箱里,才变成了食物,最后变成了废物。冰箱不是永恒,我为什么会觉得冰箱是永恒,从而安心地保存在里面?

我意识到我该跑回家,该想出一些全新的办法,可我今晚很疲惫,仅仅苦笑着说:哎呀,是有点可惜,我还一个都没吃上呢。

你给了我启发。同事笑道。针对像你这样的客户群,我考虑推出一些有机熟食,比如煮土鸡蛋,标出鸡的品种还有优质矿泉水的证明,附上一页食用鸡蛋的好处,你知道,现在人都吃这一套。

我不太想听微商的话,但是我自己也开微店,卖防辐射仙人掌,算是有商业来往,于情于理都不能离开。而且有机熟食,我们该讨论可持续,而不是有机…打住,你现在该想想办法,而不是昨天拼凑出来的论文。

深夜我才回到家。

我突然没有力气打开冰箱,可能勇气也是有时效的,变质了,就“噗”地一声从体内排出。我一边拆,一边想,真的应该打开吗,我当初为什么封得这么严实,就好像希望自己一辈子也不要打开一样,那时我的潜意识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吗。

漆黑的胶布丑陋地缠在一起,让我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,我希望送她最美的头纱,最后却只给了她城堡外的荆棘。

城堡终于向我露出一丝善意,但那就和冰箱里的灯一样,在这样的夜晚只会让人徒增寒冷;冰箱门开了,她依然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,伴随着扑面而来的臭鸡蛋气味,她睡得甜美而安心,就好像这里是她最温馨的二十层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,下面从未有过一粒豌豆。

我迅速清理了冰箱里的东西:冻饺子和黄油移到小冰箱里,鸡蛋和豆腐扔进垃圾桶,酒也暂时取出来,预备当礼品。旧冰箱仍然尽职尽责地工作,味道消散了,和我的困意一起。

我怀着清醒的意志重新审视她。为什么我当初会认为她是公主呢?明明没有可以确定性别的特征。我一厢情愿地认定她孤独脆弱,无依无靠,如今重新抚摸她脸颊的棱角,高挺的鼻梁,浓眉,薄唇,她不该是沉睡的公主,他明明是风度翩翩的王子,骄傲地俯视即将到手的领土,而现在他是国王了。

我应该问一问的,我该问一问她认为自己是什么,想成为什么的。

鬼使神差,我伸手捧出了这颗头。如我所想的她轻若无物,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重量:我清楚意识到她就在我的掌心里,好像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,露出善意的笑容。我轻轻捧着她,指尖触碰到她的发梢,像有风吹过一样。

是有风吹过,因为她已经被我捧到外面来了;她像一阵风一样地消失了,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点点破碎,也不是我最畏惧的腐烂生疮,她只是消失了,像是回到了她该在的地方,又或者她终于厌倦了无止境的寒冷,收回了原本赋予这个冰箱承载她的资格。

她的消失只用了一刹那,我想那只是人体能感知到最短的时间,我相信她消失的速度就像一秒比之时间长河,而这个计算是没有结果,也不需要结果的。

我缓缓将手收回,与空无一物的此处贴紧了脸庞,就像我原本想要做的一样,然后我闻到了淡淡的、淡淡的清香,缠绕在我的指尖。

她果然不是尸体,尸体怎么会有花香呢?

评论
热度 ( 1 )